周。不夢蝶

有很多段時期我很怕睡覺，不是怕會一睡不起，而是睡覺對我來說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小時候可能是我神經較為敏感，常常因為一些事情受驚嚇，傳統的道教家庭，對於孩子有這樣的症狀第一直覺就是「撞邪」，不諱言，我覺得我是。晚上常常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很多奇怪的景象，每樣東西像萬花筒一般的在我眼前旋轉播放，那並不是漂亮，而是打從心裡的害怕，怕，直到心裡最深沈的地方。每件看似清晰的東西只要我輕輕一碰便成為碎瓦，夢裡的好山好水、那些明媚的風光，甚至人。然後在尖叫聲之中醒來。我不敢睡覺，一閉眼，恐怖的景象又來了。最後一定要到仙姑那去收驚後才能得以安寧些。仙姑總是說我在哪一個方位犯到煞，在哪一個地方被問到，這些事情解決方法就是她開的那碗化火符水，喝一口、兩口、三口，用水抹四肢，頭頂、前胸、後背，然後那天就可以安心睡覺。

那影像一直殘留在我心裡，或許年紀大了，害怕少了。

我更害怕很久沒睡的床跟沒晒太陽的枕頭、被子，這真是一種恐怖的組合。有一段時間求學原因一直住在外面，回家，僅是假期的那幾天。所以我的房間沒有人會去動，一切都跟離開前一樣的完整。這之中可能經過颱風天、寒流來襲、陰雨棉棉，塵蟎就在快樂窩裡自由繁衍。等我回家一蓋上後，眼睛紅腫、鼻涕連連、噴嚏沒停過，整夜不用睡，鼻塞到天明。而且有時甚至已經晒過太陽，依舊還是讓我症狀全出，所以我害怕好久沒住的房間，一進去，只有清醒的份，每每回去，害怕闔眼。

其實最慘的是做作品的討論課前幾個晚上，無法安心入睡，躺在床上會因為作品無法出來而長期失眠。擔心作品想不出來、材質找不到、如何跟教授討論想法、展場要怎麼佈置……甚至我該拿什麼去畢業也全都來了，想到未來跟明天。平常心情清閒時上床的時間早就被拋在腦後，睡覺離我好遠，一閉眼，又是沒有頭緒的作業題，永遠不知該如何討論的討論作業。

我想，有些人會藉助藥物讓自己入睡，他們是否也跟我一樣，每每在閉眼後腦子裡就是一堆問題，不然為何需要外力介入來入眠？

真羨慕那些可以很容易入睡的人，是他們的人生就是達觀？還是我們不懂得學習放過自己？

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