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

晚上參加了我的研究所指導教授Prof. Marga Persson在多瑙河邊的一個畫展開幕，展出內容是她在2007年的畫作；來賓相當多人，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士，看起來很恐怖，學生只有幾隻，又看到明年我的展出地點負責人(她是這個展覽引言人)，更加緊張。引言人說完話後我跟朋友立即逃走。在門口遇到另一位教授Monika，鬼鬼祟祟匆匆忙忙的要進門，看到我說：「你是剛來？還是要走了呀！？哈哈。」心想，可惡的Monika，自己才剛跑來，竟然質問我。

今天Linz的多瑙河很美，空氣很乾淨，一切都很透，沒有薄霧來擾亂。走在市區，不想回家，決定到小酒館喝杯啤酒再回去。

這家小酒館在城裡的小巷弄中，一晃眼就過了，朋友以前去過，覺得還不錯，所以帶我也去逛逛。

可能是剛開店，店裡只有一位老太太坐在吧檯角落，面前三杯酒，大、中、小，照順序放的好好的。一進門脫下衣服，老太太很大聲的說：「那邊！那邊可以掛衣服！」她指著門邊的掛衣架。我坐在她的正對面，她看著我們，我對她笑著。老太太看起來很摩登，她絕不是一般普通的老人，穿著相當有質感；亞麻色的長髮挽在腦後成一個髻，燈光雖昏暗，但還是可以看到她臉上的淡粉跟胭脂，窄窄的鼻樑上架著一支黑白相間大大膠框的眼鏡，年輕時絕對是一個大美女；一件合身的米白色粗呢料針織西裝剪裁外套，內搭白色滾邊蕾絲襯衫，脖子上一條珍珠長項鍊垂到身體，手腕上一支金色細邊的腕錶。看起來就是高雅。

「你們在這裡工作嗎？」她很大聲慢慢的說著。
「我們在這裡唸書。」我說。
「在哪呀？」她又說。
「藝術大學。」我說。
「學什麼的呀？」她又很大聲的問。
「織品。」我回答她。
「什麼？.....」她聽不懂我說的，質疑的說。然後就自己說著我聽不太懂的單字。可能是我真的太聽不懂她說的，她有點怒了到處問別人。她說，亞馬遜叢林裡將木材變成紗線....，又說，是日本還是中國....，又說，西藏在喜馬拉雅山上面還是下面，那尼泊爾呢？.....又說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我不討厭她。她是一個令人很鼻酸的老人，不知為何，我很想跟她聊天，如果可以，要我陪她走回家都可以。那感覺很怪異！我想，可能是這麼晚了，一個老人不回家跟家人在一起，而是自己隱身在這小酒館裡，雖然進進出出的客人及老闆都認識她，但他們似乎也只是跟她打招呼隨便寒暄而已。或許我自己太感情用事，但這樣的老人有誰忍心看她自己在酒館裡孤獨！

沒多久我們要走了，特別走過去跟她說。

「Maria(從客人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我們要回家了，祝妳有個美好的夜晚，下次再見！」我跟朋友跟她說。

她很高興的伸出手來跟我跟朋友握手，她非常高興，真的非常高興，眼睛睜很大，嘴也笑不攏，但我卻是非常心酸。我知道她很高興，我們這樣的陌生外國人還跟她握手道別，她感到相當驚喜與喜悅，從她跟我握兩次手道再見看的出來。

離開後我想：有時間我還會再去跟她聊聊，雖然老太太說的東西很難懂，但我會帶字典的！多認識一個人就是多幫一個人，一個老人家只想找人說說話，可以感受得到！

Maria老太太，祝妳有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