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嘉義的美術班沒考上時就立定一定要上台北去念書,或許是因緣際會還是上天有安排,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介紹我們高中的簡介:全省校規最鬆的學校大公開!(大約是這樣的標題)這致命的標題深深吸引我;多美好的一所學校,敎藝術的學校就不應該管那麼多,限制住了,學生還有什麼好發展的空間。於是這樣,我上台北去參加私立高中職的入學考加學校獨立術科考。放榜時我竟然上了,還是正取生。
八月底,媽媽帶著我上台北交給姑姑,老爸跟我的條件交換就是必須住在姑姑家,不然不給上台北念書。我欣然答應了。這條件不嚴苛,嚴苛的是我要重新在一個完全沒接觸過的家庭生活。姑姑,跟我有血緣關係;而姑丈呢?他只是一個跟我沒有血緣卻跟我姑姑結婚的人。誰都不會想到在叛逆期的學生生活是怎樣,誰也不會料想到那些事、那些人,造就現在的人!
高中生活讓我過的很自在、獨立。從國光號離開嘉義交流道北上時就開始一種學習,為了生存我必須立即學習。還沒上台北時對它的觀念就是繁榮,而那裡的人就是現實、驕傲,因為那裡是擁有台灣最多資源、最多資訊與充滿機會的第一大城,人們在那樣充滿煙霧的空間裡生活。我一直深深覺得這裡的人很勢利,沒有良心。什麼叫良心?自身的心臟拿出烤著覺得香便是成功在這立足者,這城市就是這樣建立出來的繁華。
第一天,戰戰兢兢的上了課,一直覺得自己全身充滿了土氣,一種自己聞了都會想大嘔的晦氣,只是別人不敢說出罷了,所以必須要裝出一副台北人的樣子。剛到台北沒幾天我就開始模擬,模擬上學車子要怎麼搭;這路線比較快,還是那路線比較快,不想在任何一點小地方被抓住小辮子,就連下車也不可以露出第一次搭的愚昧味,那對自己來說相當丟臉。
姑姑家在台北市與台北縣交界,很遠。每天早晨五點起床,五點半到公車總站搭上第一班發出的287,到圓山站下車過馬路轉260;下課,匆匆擠上260,到了圓山站下車,過馬路換287,回家,每天就是這樣重覆著。假日,搭著公車去發現新路線的日子。不是不想呆在家裡,我也想像其他同學一樣整天賴在家裡什麼都不要做,拿著遙控器轉著,拿著食物喀著,但是事實不允許,必須要在空閒時讓自己快點了解熟悉這城市與不要去面對那討厭的世界。青春期是一種不安定的時期,任何一點小事都會引起青少年賀爾蒙的激發。我姑丈很喜歡管我一些小事情,他不會直接跟我說,他在背後跟我姑姑說,我姑姑就會跟我說,但這些事我覺得都是一些怪事。有一回,我在客廳辦公桌上畫水彩,這是進高中第一次交作業,老師要看大家的程度在哪裡,第一次交作業就是畫大張的開數,沒學過專業水彩畫的我直接將畫紙平鋪在桌上開始糊起顏料來,我姑丈看到,輕輕的說:「你不要將桌子用髒了!」我淡淡的回他:「喔!我等一下會擦乾淨。」他走開了。過了約五分鐘走過來說:「還沒畫好喔?還要多久?」我說:「快了,等一下就好了!」繼續塗塗抹抹。過了幾分鐘,他又走來說:「怎麼還沒好?還要多久呀?」.......從那次後我不在客廳畫畫。他跟我姑姑說我把桌子用的髒兮兮的。之後我在家裡一間小小的幽暗房間有了一張不怎麼大的桌子,那就是他對我的折衷方法。又有一天我在那間小房間裡畫畫,他走過來說:「還要畫多久?」我抬起頭來說:「還要很久,這張畫完還有另一張。」他走開了。過了一會他又走來:「不要畫了,我們要去後山爬山你也一起去吧!」很傻眼的回說:「你們去就好了吧!我快畫不完了!」......最後我被逼著一起去爬了後山,晚上趕圖時隱約聽到他跟我姑姑說:「.......妳跟他說啦,叫他不要畫了,都幾點了,叫他去睡覺了!.....」
開學幾個星期後認識了很多班上同學,他們都是台北人,很道地的台北人。同學說話發音很標準,ㄓ、ㄕ、ㄗ分的清清析析,語調就是那樣的清清楚楚。沒幾星期後大家就一起去逛街、看電影,我開始覺得自己要好好學習,學習當一個台北人。
從認識同學後,我還是沒有放棄假日搭車出門去的習慣,但這習慣卻變成研究怎樣搭才可以快速的到我要去的百貨區;家裡的公車要到哪一站轉車,轉幾號車,沿路有什麼,有哪些常跟朋友聊到的店。種滿樟樹的是中山北路。種滿椰子樹的是仁愛路。我要到忠孝東路四段要搭281,車子每半小時有一班。我要到天母要搭287到江南街轉267,過了會沒位子。我要到行天宮要到大直轉222.......我用公車去記住我走過的每一條路,每一條在我還是土人時期從電視新聞聽來的那些不知名的模糊路。
跟同學熟了後我開始不愛回姑姑家,那些可憐我的同學收留了我,在他們住的地方我過的很自在,他們也讓我學習很多事情,我開始這樣到處漂泊的行程.....
那些年後真的很獨立,人不就是這樣,當真的需要的時候什麼都會做了、什麼都了解了。台北,現在感覺就像自己的故鄉,雖然那裡那樣的喧擾,但不知為何,每每在那裡生活就像回到家裡一樣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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