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4

流水圖

體會到一種心情,一種壓在心理好久的鬱悶,終於可以發洩!

其實去年十月研究所畢業後我就可以正式當個「博士生」,但指導教授在今年九月底將退休。她跟我說:她可以指導我,但她不能,當她退休之後我必須找另一位指導教授接續指導,這對我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要我去申請另一個研究所,先留著學籍,這段時間慢慢的找。

那陣子,我非常想要賺錢,對於「博士」這件事情就被我放在心裡,卻沒有放在手裡的過日子。社會很殘酷,沒錢,什麼都不能!但我能做什麼?就只是打一些小工,雖然有點錢,但卻也不是很夠在這裡生活。

過了一陣子之後,我開始意識到一些問題,也是早就應該面對的問題,人與人之間的某些因素讓我產生懷疑與質疑,突然思考起「博士」這件事,但當時已經沒剩多久時間可以讓我找教授,硬著頭皮到處問,問一些人、老師、朋友,甚至跟我沒什麼交集的同學:「有沒有認識或是知道有什麼相關資訊。」可是我要做什麼?我要研究什麼?在那段時間根本就沒有清楚想過或是認知思考過有什麼是值得去研究的!

我開始找資料,有一種今天早上借書,晚上就想寫出一份文件的空想。台灣的、奧地利的,甚至美國的,每天就是在電腦前面找、看,圖書館來來去去。你是否可以了解那種無助卻要走下去的感覺?我常想放棄,我告訴過自己:「回台灣有什麼不好,回去自己的家,找一份工作繼續找教授,在台灣也是可以念博士!」後來我將這想法當備案。

我很習慣為自己準備另一份資料,那份資料可以讓我心裡好過一點。

可是很多事情其實根本絕對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的簡單與單純。

這之中我跟一位教授見面、聊我的研究,他是學校藝術史的教授,去年2009年正式受聘為「大學教授」;基本上他是個很忙的人,據說,在藝術大學裡當教授之外還在另一間大學裡也有課,但其實他真正的工作是在博物館裡面任職展覽策劃人員,聽起來就非常忙碌。當我跟其他教授或同學提到要找這教授指導我論文時,他們的反應都是:

「他很忙!你確定要找他?你可能一個月跟他見不到一次面!」

第一次找他,其實有點被「放鴿子」!我研究所的指導教授幫我打了電話給他,然後指導教授告訴我,最好自己再寫封Email跟他再確認一次見面的時間。我做了,可是等了一個星期卻一點回應都沒有。我找了他公告給所有學生,他會在學校的時間去拜訪,但在他的辦公室前等了十分鐘之後卻不見蹤影,很大膽的打了電話,結果他說,他人正在德國,要見面要在下個星期的同一時間再來。

就這樣我很放心!一種好像不用面對撲山而來的大風而放心。

一個星期就這樣過了,我終於跟他見到面,但卻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有可能連那十分鐘都不到我就默默的離開他的辦公室。

他給我的意見是:「你寫的這些東西只是一個像草圖的稿子,我不能了解你到底要研究什麼,回去再寫清楚一點,然後我們再繼續討論。還有你找的這些藝術家,我覺得一點都不有趣,是呀!技法是有趣的,但作品我覺得不有趣。.......!」

我拿著那幾頁資料,默默的準備離開他辦公室,我看了他一眼,他拿起一封信,皺了一下眉,隨手拿起拆信刀,一下劃開了封死的口,拿出資料慢慢的讀著;我跟他說了聲「再見」,他只是繼續安靜的閱讀著信件內容「嗯!」了一聲,連看我都不看一眼。

走出他的辦公室我呼了一大口氣!很深!!很深!!!

第二次見面前我很慎重的寫了mail跟他確認時間,他跟我一樣約在學校的辦公室裡。

這次不是只有我在他門外守候,我遇到系上的同學跟另一位看起來有點年紀的中年男子,我們默默的站在那邊等著,我跟我系上的同學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不久,一位工讀生來說:「教授說今天改在博物館裡,請你們半個小時之後到那邊等候。」

我跟那位拉著買菜車的中年男子先走過去,他走很快,或許因教授這一耽擱讓他必須加緊腳步去追時間,下一個約會看來就要遲了。

在博物館大廳等著,我很緊張,我不知道這位教授這次又要給我什麼「臉色」看!我想他是我在奧地利單獨面對面態度最差的教授,在這之前似乎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形,以至於他給我的印象是這樣的深,卻也厭惡!

在這大廳裡我看著牆上小孩臨摹大師的油畫作品,開始想著「放棄」,如果這次他又不悅的與我見面,那我何不放棄!?初次見面就是這樣的互動態度,我不敢想像當他真正指導我的研究計畫時會是怎樣的一個氛圍?

教授終於從花崗岩樓梯夾縫處探出頭來說話。

「你,第一位;你,第二位。跟我上來!」他在樓梯處幫我跟那位中年男子排著見面順序,然後指了指那位男子,就自行快速消失在樓梯夾縫處。

我依舊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著!

輪到我的時候,我也不緊張了,不緊張有可能是放棄了!

這次他給我的意見多了。

「歷史部分寫的不錯,但我需要更多的東西。你必須再多寫出研究計畫跟理論與實驗之間的關係比例,還有藝術家部分要再更清楚你想要的研究價值在哪裡。......參考文獻我建議你歸類一下,你可以發現有一些書其實都是重複的,挑出幾本你覺得無論如何都要用到的,其它的可以刪去。」他看著我這次交給他的文件翻著、說著。

「你這題目有找別的教授討論過嗎?」他忽然抬起頭來問我。

「沒有,只有跟你,但之前我有跟我的碩士論文指導教授討論過,但她跟我說因為她要退休所以無法指導我。」我說。

「對!這是我們都已經知道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多找其他教授討論看看這題目嗎?我建議你可以,因為這樣會讓你有更多選擇,不見得我就是適合你的,有其他教授的話,你可以自己挑選哪一位是對你真正有益的。」他說著,然後將我給他的資料整理了一下,在桌上敲了敲。看著我紙上寫下他跟我說要加強的東西說:「可以借我影印嗎?這樣下次我可以知道我跟你說了什麼!」

那天我又默默的離開,但心理是好的,不是第一次那樣的被板冷臉,令人一點前進的勇敢都沒。

回家之後一樣修修改改,在一片混亂中想找到一點頭緒來。

第三次我又跟教授約了,這次以一種不給我一個答案也要問到一個答案的心態而去,基本上,這樣前前後後的幾個月下來,這一份研究資料也算是完整,完整到哪裡因人而不同,但是它是更加的完整,現在我只想知道的就是有沒有可能得到機會!

「你東西放著吧!我要跟你說,目前有三個候選人,加你是四個,我只收五位學生,現在只剩一個名額,我會在九月底前決定要指導誰。你有找其他教授討論嗎?」教授坐在我面前,像一尊神明不動臉色靜靜的說著。
「沒有!你的意思是,現在有四個人,但你只有一個位子!?」我很無言卻要發言的說著這既定的事實。
「對!我現在不能跟你說我會收誰,你?或是他?或是另一位女士或是先生。」教授又重複了一次。
「所以,我必須要怎麼做?」我慢慢的說。
「你不再去找其他教授嗎?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去找其他教授....!」

之後跟他說了什麼自己也不記得了,一種放空,不想面對一件事實!我似乎忘記了一種判斷的本能,前次見面他在隻字片語之中就已經透露我應該再多找幾位教授,但我自己深深的以為「他」是我的希望。

回家之後我放空了!放的很空!所有的「備份」資料全部拿來想了一遍。但是,想想,還有時間,為何不再試試?這樣怎知道最後結果,雖然自己早就已經設定了結果。

那天下午,我寄給了所有我認為可以指導我的教授。

之後陸陸續續收到回覆,有些教授真的人很好,無法指導仍會熱心的告知有哪些人可以去試試,更直接將那些教授的姓名、部門以及聯繫方式一併附加給我,讓人真的很感動。

尤其維也納一位藝術哲學的女教授回的信讓人很窩心。

「首先我要感謝您將您寶貴的研究計畫寄給我,我看完之後非常喜歡,這是一個很棒的計畫,但很可惜,已經不是我所可以指導的範圍,雖然我真的很喜歡,但我希望您可以去試看看其他教授,他們會喜歡你的東西。以下附上我覺得這個學校可以指導你的教授名單以及聯絡方式,如果有問題,一定要再寫信跟我說,我會協助你。一切順利!」

這幾個月來這是我第一次得到支持,時間磨的我已經對自己的研究計畫一點知覺都沒有,我不曉得這條路是不是對的?我要研究的計畫是不是夠清晰?夠不夠以我這外國人的力量來完成它?甚至於這是否是一件可行的事情?我無法得知,就是這樣空空的望著、做著。但收到這封信之後,很溫暖!我知道原來我的時間沒有白費,我所做的東西是有人認同與肯定的!

十月初我收到前教授寫給我的信,她跟我說,新的教授,要接她位子的那位先生已經在九月中收到聘書,叫我趕快跟院上秘書聯繫排一個見面的時間,將研究計畫一併附上去,這是一個很大的機會,他如果有興趣就會收我。

當我將信寄出的時候我很忐忑!一直不安的夜夜睡不好,只是幾天的時間卻像度了好幾年般的長久,甚至在教授沒有回信給我的那陣子,我懷疑他也不要我。

當跟他見面時,我緊張到快昏倒!我們討論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十分鐘,他是第一次主持系上的會務,在最後時間給了我一點見面時間。

「你要我指導你博士研究?」他一邊開電腦一邊說。
「對,我有寄給您一份研究計畫,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意見是要給我的?」我很膽怯的問。
「我看過了!你要我為你做點什麼?」他開了檔案,然後問我。
「您...看完之後,覺得如何?是否可以給我一點意見?」我更緊張的問,因為我聽不出這句話指的是要指導我?還是不指導我?
「你寫的很棒呀!架構跟研究計畫過程寫的都很完整。你想念多久?」他看了一下檔案問我說。
「您真的有看完我的研究計畫!?」我很吃驚的問他,因為一直覺得這些教授根本就不會全部看完。
「當然!我看了全部!你應該兩年就可以做完這研究,就可以提出發表畢業了!」他大笑的說,我想是感應到我的質疑與緊張引起他發笑。
「我想我應該要四年,因為是用德文,雖然學校規定是三年。」我說。
「四年!!不會啦!你只要依照你的計畫做,一定可以很快完成,我看過之後沒有什麼問題。」他笑笑的又看了我的研究計畫大綱說。
「所以....您....可以指導我博士研究??」我很害怕的問。
「為何不!?我喜歡你的東西,這很棒,很新,只是你可能會比較辛苦,有一些東西是你要自己去研究的,但我們可以一起研究,不要害怕!」他笑笑的跟我說。

當時我也不知怎了,突然很想流眼淚,乎啦一聲站了起來,跟教授一個大鞠躬!我跟他說。

「感謝您!真的很感謝您!感謝您可以指導我,我找了很多教授,有一些根本連回信給我都不回,有一些是直接拒絕我。謝謝你可以指導我!」我很激動!好像壓抑了好幾個月的痛楚一下奔發而出。但教授是被我嚇到了!
「不要擔心!你可以的,我當然可以指導你,就如我說的,我喜歡你這研究計畫!」他要我坐下,拍拍我說著。

見完面離開之後,我遇到了另一位對我很好的系上教授。

「如何?一切順利嗎?他可以指導你嗎?」教授笑笑的問我。
「他收我了!」我笑出來。
「真是太好了!」教授也很高興的說。「但你要更加的辛苦了!要好好讀書了!」她又說著。
「我會的!這是我自己選的未來!」我笑著跟她說。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很順利的將這研究做完,一切都還在紙上談兵的計畫!未來的路很長,要面對的問題是什麼現在不能去假設,如果可以預知,我也非常想知道!但是那絕對不可能。但是,我已經選了這件事,就一定會去完成它,它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似乎可以看見未來,在我真的很努力的去實行這計畫之後的成果,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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